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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节 倚春廊（第1页）

出城那日，我从将军府小姐变成了乞丐，后来又被人捡去了青楼。

也好在那天出城，因为我的家人被血洗，一家老小，无一幸免。

后来，屠我全家的那人握着我的脚踝，眸色深深，恨不得把我藏起来不让人伤我半分。

1

「这儿怎么有个小乞儿啊，看着怪可怜的，捡回去吧。！」

我被人捡走了，在大雪纷飞，家破人亡的第七日，在快到家的第三个巷口。

捡走我的人叫诸柳，是碎金阁的一个妓子，她说本来不想惹事的，可是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衣衫，实在不想见血。

「看起来也太脏了，你这样霍妈妈是不会要你的。」诸柳皱着眉头和金子一起给我擦身子，金子是伺候她的丫头，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

不要我，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要我呢？我的家人都死了，听说尸全都挂在集市上，在寒天雪地里挂了七天，没人收尸。

「看起来倒是像样子了，」诸柳端着一碗药往我嘴里灌，可我居然没觉得苦，「我都把你捡回来了，你就活着吧，先活过这个冬天。冬天里死的人，都不太好看。」

我说不出话，手脚也没有知觉，我在乞丐窝里混了四天，披风和贵重的衣服统统不能用只能丢掉，一点御寒的衣物也没有。

起初还能和乞丐一起抢食，缩在一处取暖。后来叛军开始杀人了，乞丐，游民，所有不能证明身份的人都得死。

我藏在泔水桶里看着一片雪白变成了鲜红，馊臭也变成了呕怄人的血腥味。

门被啪的地打开，为的是一个把玩着金色烟斗的女人，后头跟着几个妖艳耀眼的女子。

「诸柳，现在这么乱，你还敢往回带外人，真会添麻烦。」

这话一出，诸柳便没了方才的温柔，柳眉一蹙，轻笑声溢出：「我哪有你姜乐歌会找麻烦啊？贼兵都入城了，你还有心思接客，这种钱也敢挣，就怕你有命挣没命花啊。」

「有本事你就把门关上，让姐妹们跟你一起喝西北风去！带回个三两瘦的丫头，她能挣到什么钱啊？」姜乐歌不臊，头上还簪着牡丹样式的簪子，：「现在到处在杀人，只怕你带回来的这个就是他们要杀的！」

「放你娘的屁！她就是个丫头片子，还能杀人不成？再说了，买个丫头回来还得花钱，我白捡一个回来是我占便宜！」诸柳说着看向了拿着烟斗的女子，我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妓院的妈妈，诸柳不只是说给姜乐歌听的，更是说给她听的。

我的下巴被人挑起，尚有余温的烟斗带着烟味撬开了我的嘴，这是人牙子给人看奴才时才做的，给主人家看奴才的牙口。

「柳娘，虽然是你带回来的，但是要留下就要伺候所有人，要是她不会，我就得把她赶出去。」霍香娘嫌弃地擦了擦烟斗，「不管你从前是哪里的，看得看不上我们这群人，如今你靠我们活着，过去的一切都当是死了，给我忘干净。」

忘不掉的，我永远忘不掉那个来追杀我的人，他浑身上下穿着黑衣，那双眼睛却没有温度一样盯着我，想要砍下我的头颅。

我听见他身后的人都叫他，巫大人。

2

从前我没进过花楼，只是听人说起，说那里是销金窟，是欢乐和罪恶之地。

我问身边的侍女里头住的是什么人，她们红着脸不肯说，只模糊知道，里面的女人挣的都是腿儿钱。

原来里面和客栈像的得很，只是更华贵更梦幻，漏光的丝绸，附庸风雅的诗画都让这里沾上了别样的气息。晚上热闹的得很，白天却是要安静些。

「珠子快些，一会儿娘子们要起床迎客了，不快些一会儿连饭食都吃不上。」大冬天的金子却只穿着单衣，这样干活要麻利些，「今日我带着你熟悉情况，万万不能出错偷懒，现在外面到处在杀人，被赶出去你就没活路了。」

我们这样的丫头有十多个，小厮也是十多个，全都穿着单衣，像一阵风儿一样忙活。

「普通的娘子住的是大通铺，越是能挣到钱，就越是能享受到更好的。屋子可以自己住，饭食还能点，咱们诸娘子便能的得。」

「诸娘子是个好人。」

听见我这样说，金子忙碌之中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可是走了好运呢，我也是，我是被诸娘子选中的，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娘子呢！不过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好的，见着姜娘子你且离她远一些。」

姜娘子我记得，生的得好模样，一张很不平凡的脸，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见着她我才理解，为什么那些有了贤惠持家夫人的男子会流连烟花之地。姜娘子愿意露个笑容，大把的男人肯奉上千金。

只是她有些尖酸，生生破坏了那种美。

「姜娘子可是最爱财的人，虽然是碎金阁的红人，但是只要对方拿得出她想要的钱，不管什么人她都接。」说这话时，金子脸上看不出表情，没有鄙夷也没有羡慕，仿佛这只是很普通的事情。「姜娘子最喜欢的就是金子做的饰品，忒俗，但是实在。」

至于妈妈，也就是藿香娘，金子说只要不惹事好好干活，妈妈一般是不会管我们的。

要干的活儿太多，做完的时候我的手指都已经僵了，金子拿着布随意往我手上一卷。

「快走，去晚了就没有吃的了。一会儿拿两个馒头，热乎的，吃饱了就不冷了。」

「金子，你知道姓巫的人吗？」

这个姓并不是常见的，想起那日那人的气势，若是我国之人，我不会不知。不是叛贼，那就是强盗。

「嘘！」金子捂住了我的嘴巴，「哎呀，别说。那姓巫的，叫巫玉书。我们惹不起。是庆国门客，杀人不眨眼的，心就跟黑芝麻汤圆儿似的黑呢。你看庆国都打到京城了，再割地不如直接改国姓算了。」

巫玉书，这个名字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你别难过啊，珠子，咱们这样的人在谁手底下不是讨生活呢？上头的人叫什么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差别，周将军一家都死了，若他还活着，咱们还能有点盼头呢。」

我的爹爹，周子珩，齐国的周大将军死了。他护过的百姓并不拥戴周姓，可我不怪金子这样想，她只是站在她的位置罢了。可我是周大将军的女儿，我是将军府嫡小姐周白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