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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煦写下的代码与他的数据本体格格不入，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让他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人生，其实是某种被人掌控的犹如游戏情节一样的命运。

  这串代码本不该出现在江不理身上。

  程煦就像在他体内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灵魂，融入他的血肉之中，让他从身到心都渴望与另一部分灵魂重逢。

  他的灵魂因为那串代码多了一个缺口，能填补缺口的人却远在天穹之外。

  渴望与程煦接触，成了他的本能，永远填不满的渴望在无数的轮回岁月里折磨着他。他在一年又一年，一辈子又一辈子的迷茫中迎来自己注定的结局，却不知道该如何填补内心的空虚。

  直到程煦出现在他眼前。

  哪怕他有自己的人生，固定的命运轨迹，在懵懵懂懂的时光里，他的意识也总呼喊着，想与命中注定的爱人相遇，见到程煦的那一刻，他明白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因为他的灵魂有一部分是属于程煦的。

  但江不理反抗天命的意识并不清晰，每次轮回后的记忆苏醒也不完全。

  他在爱上程煦之后一次次被拒绝，茫然无措中模糊地猜到程煦也许有苦衷，心中的裂口越来越大，叛逆心叫嚣着想撕碎该死的命运，带着程煦一起脱离。

  他模糊地感觉到一切都在别人安排好的轨迹上。而他的爱人也受这样的力量所掌控，明明眼中的爱意藏也藏不住，却要一次次说着绝情的话把他推得远远的。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程煦，来到了他所在的世界。

  来到了荒芜的现实。

  程煦没那么疼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想把眼角那一滴险些滑落的泪水抹去。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段独属于我自己的代码，想让你替我去过最自由最顺遂的人生，可是它让你痛苦了这么久……”他太久没说话了，声音还是很哑，“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的，我可以给你写出最好的家世，最完美的命运，甚至给你最好的爱人。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灵魂在每个世界都会是主角，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还记得江不理以林罗的身份对他说的话：我所求不多，一愿掌控自己的命运，二愿与爱人厮守终生。

  可如果没有那串代码，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是被主神设定好的，不会知道自己只是虚拟数据中死板的人物，更不会知道在数据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创造者，被关在小小的工作舱里，绝望到只能将希望放在他这样一个虚拟人物身上。

  “你说你想带我逃离世界的法则，可是我在这里不能像在数据世界里一样帮你，你要想清楚，传送通道运行正常，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江不理笑着摇摇头：“你知道我在达到人生顶峰之后真正的结局吗？”

  程煦被问得愣了一下，他只负责人物塑造与世界运行法则，主神拟定的剧本草稿他几乎没有看过。每个数据世界编写完成，交给主神之后，他也没办法再关注后续的展。

  “一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之后，我的命运会急转直下。我能感觉到自己作为主角，在不断吸收其他人的气运，而当我的气运达到巅峰，会再次被一股不可言说的能量全部吸收。之后我的人生会无比凄惨，其他人也会渐渐变得憔悴枯槁，面目可憎，如同鬼魅……紧接着末日降临，世界崩塌，我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再来一次这样的轮回。”

  “英雄迟暮，倦鸟无归，这才是我真正的宿命。”

  经过千百次痛苦洗练后将一切诉之于口，江不理竟然格外平静。

  程煦漆黑的眼眸渐渐张大：“是主神……”

  他根本没有想到，一帆风顺的主角，竟然会被主神吸走气运。

  “整个世界的气运都被他吸收了，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也反抗不了他。你辛辛苦苦维持的法则，在主神眼里什么都不是。”江不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多亏了你的印记，让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该如此，否则我至今还任由他摆布。与其回去面对虚假的人生，我宁可面对现实。”

  主神让程煦创造出一个个世界来，将里面的人物的喜怒哀乐玩弄于鼓掌之中，让它作为人工智能可以永远得到能量补给，永远保持思维活跃来统治现实世界。

  程煦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坐起身来，全身肌肉仍然酸痛无力，勉强伸出手想抱抱江不理。

  他想安慰对方被自己一次次辜负的心，抚平对方眼睁睁看着世界崩塌的痛苦。

  可是没想到江不理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身躯迎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你明明就很喜欢我，还要赶我走，对我说狠话，很难过吧？我看得出来，你比我还难过。”

  程煦怔在原地，他至今记得江不理被他拒绝时不可置信的眼神。

  漫长的轮回之后，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人却只是轻轻抱着他问：你心里一定比我还难过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程煦轻轻别过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沉默许久之后，拥抱结束，他低下头不敢直视爱人的目光，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其实……我有话要问你。”

  江不理笑道：“你说。”

  然而正在此时，脚步声透过坚硬的地面传来，金属大门传来滋滋的声响，是被光束割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