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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失常（第1页）

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说完那些话以后的半小时，即是破晓时分，施乌陷入昏迷，他的躯体彻底变化，双腿开裂，血肉融化，显露内中已腐朽的骨骼，已变态的小小飞虫纷纷爬出泥浆似的脂肪肌肉血液混合物，在床单上晾干翅膀，纷纷撞在玻璃上；蜈蚣一般的生物游荡在上半身的皮下，可从衣服的起伏辩别它的身形与位置，忽然之中，那生物被躯体深处某物拽入其中，但更多的虫豸类生物自皮下诞生；施乌的躯体已不能平躺，他的骨骼仿佛脱下衣物一般挣脱血肉，却被衣服包裹，其上并无血肉的颜色，反倒如腐朽一般的黑，房间笼络于奇香之中，这香味却使人汗毛竖立，不寒而兢。

无有变化的仅有施乌的头颅和6扫晴握住的一只手掌，也正是如此，那骨骼异化的秽怪至今不得自由，仍在衣内挣扎，但施乌的时间已然不存几分，他的面孔中的毛细血管已如静脉一般粗大，如同吸血一般在他面上张合，其痕迹已越过鼻子，向眉毛进展。

或许施乌仍能承受这秽量，他的身躯秽而大脑不曾异变便是证明，可他至今不曾进化为精神生命，意志亦从未长久脱离躯体，所以他的意志也只如空中楼阁一般慢慢崩塌，众人至今不曾终结他的生命已是信任的证明。

——他们并不相信施乌能以精神战胜血肉的变化，但他们相信施乌的意志能让他活到那地。

至于之后的事，只看施乌的办法，或许他当真能凭一己之力熬到变化的结束，拖过这与秽的斗争？

蚊蝇一般的飞虫避开6扫晴的躯体，带着黑灰交杂的躯体拍向周遭的一切，留下一个一个印痕。6扫晴不曾流泪，迄今为止，她只是默默握住施乌的手掌，坐在床畔，静静看那一只没被她握住的手掌在骨骼的挣扎中扭曲成锅刷的形状。她握住的手掌并未变形自然不是施乌的能力，施乌在此情境中亦只能减缓侵蚀，只要6扫晴想，她当然可以抑制施乌的变化，只是在此之中，她的角会消蚀、她的记忆会渐渐恢复。。。。。。恢复一个生命对她自然轻而易举，但这轻而易举的力量便能招引那存在。

她当然不害怕，可是施乌在此对抗之中未免太弱小，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类；她当然不会听从施乌的话语，即便他的意志再如何坚决，她叫6扫晴，不是施乌的眷属，即便这名字是施乌为她取下；她当然可以自由施展，可是这时机不对。

那被蒙蔽而产生的人的部分渐渐式微，6扫晴终于有了灵的念头。施乌可以不再活着，但这并不意味着施乌已经死亡。随6扫晴的动作，那些乱飞的秽虫纷纷失去生命力，臣服于引力的作用落向地面，连应有的肌肉反应也不再拥有，6扫晴依旧坐在床边，握住施乌的一只手掌，可分明见她有些怪异的动作，那动作如有逻辑却不能成立作行为，那动作可以分辨却不能被理解，那动作如有含义却落入虚无。

一时之中，新生的秽虫与施乌的变化都已停止。

这是一个技巧，每个灵基于自己的力量而独有的技巧，凡人不可奢望的技巧，施乌也许会死亡，但他终于不再被其他东西捕获，不管是死亡还是其他灵，甚至是永远而无尽的未来。

那些秽虫终于再有行动，一切恢复如众人所不期望的常态，变化的种种掩饰6扫晴落下的泪水。施乌亦不会属于她，正如那一日她所知，她永远得不到施乌的思维，施乌永远追向远方，追向似乎触手可及的目标，他或许会留意6扫晴，但对二者的心力绝不可衡量，对二者的态度亦不能比较。也许她能是女孩、女青年、女人、老太婆，但施乌永远是施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但这不正是她所追求的吗，那蓬勃而不显然的反抗，那意亲密而实疏远的接触，也许这求而不得的结果也是她所爱。

轰然一震，6扫晴又见自己坐于深夜的病房，等待施乌的苏醒，那时的无助与寂寞，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同感轰然向她倾倒，意图将她吞没，但她绝不会被侵吞，她立定原地，如河中砥石，但她终于仍是变化，这变化来自本身，出于自我的思想，这是。。。。。。衰老。

肉体当然不朽，年幼、健壮、衰老，为所欲为无所不能，可是所见所感却不可减免，即便将记忆删减修改，其痕迹也像被钉子刺入木板一般留下永远的痕迹，直至灭亡，可灭亡还未成型，灭亡遥遥无期，灭亡之后终究存在生命。也许施乌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对那些目标具有如此的渴求？

“滚。”6扫晴开口道，出现的却是施乌的声音。这是幻觉，那存在在一瞬之中察觉6扫晴的存在却不能追踪而递送来的幻觉。幻觉破碎在6扫晴的话语。

推开阳台的大门，密集如云的灰黑秽虫冲向天际，一尘不染的6扫晴望向远方。他们快到了，那能稳定秽的地方。那地是一个矮山，仅是从如此遥远之地望向那边也能听闻风送来的合唱，那低声呢喃的歌声，有声却寂静。山隐于不明不动的黑暗中，却只能让人在如此的寂静中感受其生机的沸腾，如望见沉睡的孩童中蕴藏的未来。

低头，那预兆决战的秽怪依旧奏唱，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预兆人尽皆知的未来，它们的声音浮于低声的呢喃，在日与月中将注意未投向那山的人吸引，诱使他们走向决战。它们知道铁曾在预兆以后试图杀死施乌，它们知道施乌此刻性命垂危，它们知道预兆的决战已然到来，它们向一切能察觉它们的生命吹奏铁与施乌的交锋，铁与施乌的现状。

便在此时，太阳向东沉没，乌云自四方合拢向大地，暮色吞没目中一切，乌云之下的狂风带来雷电的轰鸣。

天象再度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