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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残阳照端门（第1页）

端门城处在一片荒凉的大山中间，交通闭塞水土贫瘠。连续不断地争战几乎将它摧毁，百姓流离失所，除却无法长途跋涉的老人小孩与不愿走的少数人还在，端门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然而端门虽偏僻穷苦至此，却是玥国防止洛国进军的一处天堑。在更早的时候，端门还没有这么萧条。那时的端门城虽也闭塞，但草木丰茂、气候宜人，当地人都能自给自足。后来战火烧到此处，玥国现了端门的妙处，连年的争战导致这里草木凋零，田地荒芜。端门本全民皆兵，奈何地处边境，战事不停，人口也越来越少。

季临沨带着大军一路走来，土地硬的马蹄哒哒作响，河流断源，鱼儿瞪着眼睛干涸死去。城门毁了大半，上面的泥土还在不断剥落，甚至连一块砖头都没有。守门的士兵竟已头花白，走近一看，他穿的只是布衣草鞋，手里的武器竟是锄头把上安了个镰刀头。但当他看到军旗那一刻，老兵还是激动得流泪，站得笔直向大军行军礼。

这一批金甲禁军有九成都没有到过边境，甚至没有出过玥都。哪怕有人出行过，也只是护卫皇室出游，哪见过这等惨烈的景象。一时间大军气氛低沉，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呜咽。乌鸦在尸堆上徘徊啼鸣，火舌席卷尽干涸血迹，将肉体焚烧成森森白骨~

季临沨眉头紧锁，喉咙不断滚动，眼周鲜红一片。纵舒一入城就随着军医救治伤员去了，张桦绕了一圈，才在一堆清理战场的伤兵残将间凭借一身破旧不堪的铁甲找到了端门驻军统领。

“六殿下，这就是端门城的统帅了。”

张桦将人领到面前时，季临沨简直难以置信。面前的人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大，但面颊黄黑，嘴唇皲裂，眼中的疲惫哀伤是他前所未见。

“属下张军见过六殿下，不曾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你几岁了？”

“啊？”张军诧异的直起了身，忘了他面前的不仅仅是将军，还是皇室殿下。随着他张大的嘴，唇上出现了更多裂口，他或许感觉到了疼痛，只舔了一下血迹，又看向季临沨。

“玉露，水。”

张军接过玉露的水袋，眼中满是惊诧。但他实在太渴了，等不及季临沨话便咕咕开始灌。

“慢点喝，还有。”

季临沨趁他喝水的时间环视了一圈，当即命令乌山带着禁军去帮忙。禁军也是军营出身，乌山的命令一到，他们几乎是片刻不歇就奔向了同袍的伤员。

“我问你几岁了？知县呢？”

张军喝完擦了擦嘴，沉重的低下头道“回禀殿下，我十七岁了。知县、统领全都战死了~”

季临沨呼吸近乎凝固，良久才道“你十七岁就成了统领了？”

张军一直冷漠境界的眼中突然流出一滴泪来，他立刻将泪水擦去，咬着唇道“我爹是统领，他死前把盔甲给了我，让我守住端门，可是、可是我没守住~”说完，他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季临沨别过脸在他肩上拍了拍，吩咐玉露重新给张军一套盔甲，后面又找来了那位守城了老兵，一行人踏过不少废墟才到了残破的知县府衙。

趁着四下无人，季临沨对君晏道“师傅，要不您带着萧哥哥回三阳城吧，这里~您也看到了。”

君晏将小毛球放到了桌上，小毛球咕噜噜一转变回了人形。

“萧萧，你想走吗？”

“不想！”

君晏扭头道“听到了？”

季临沨咬牙还想再劝劝，可玉露已经找过来了。

“公子！太好了！”玉露几乎是飞奔而来。“家主与先生也来了！还带来了粮草武器！”

季临沨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君晏了，急急便去拿玉露手里的信件。

“太好了！太好了！”季临沨拿着信的手都在颤抖。“端门城有救了！”

“是啊！端门城有救了！”玉露咧嘴笑着，眼中的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阿晏，你在难过吗？”

君晏感到脸颊一暖，原来是萧萧将手放在了他脸上。

“没有啊，怎么了？”

萧萧将头埋在君晏怀里，小声道“阿晏真笨，自己难过都不知道。”

君晏望着远处的斜阳，干枯的树枝上立着一只乌鸦。远处的斜阳近乎熄灭，最后一点余光倒映在君晏眸中，久久不灭。

金甲禁军的到来无疑使得端门城久旱逢甘露，多日萧条的景象终于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战火留下的疤痕也在被慢慢掩去，甚至有逃亡在外的人开始返回故乡。

蓝尧行到达端门城那一日，金甲禁军正在张军的指挥下修补完了城门，还在泥墙外边镶嵌了一圈石块。比起初见之时，现在的城墙可是威风不少。守门的老兵穿着新布鞋，手里的长枪闪闪光，笑着看年轻的小兵们为了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季临沨给他端了一碗水让他去休息，老兵喝了水摆手道“将军怎么可以徇私枉法，我虽然老了，但军规还是记得的，现在离开，那可是擅离职守的大罪。”

季临沨哭笑不得，在老兵的倔强下只得作罢。

“临沨！”蓝尧行与杜阮显然奔波了一路，面容甚是狼狈。

“舅舅！杜先生！”季临沨拼命地摆着手臂，久违的笑眯了眼。

“瘦了不少，也黑了。”蓝尧行拉着季临沨转了一圈，眼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季临沨踮脚笑答“我还高了呢，云卷都没我高了。”

杜阮擦着汗，蓝色的眼睛弯弯的，笑道“是高了，我看你都得抬头了！”

三人有说有笑回了县衙，乌山与玉露、云卷便各自安排人手，将蓝尧行带来的物资一一安放分下去。

城中有了粮食和种子，百姓的生活又有了希望。虽然天气转凉，但山坡上开荒的农民却越来越多，城中破损的房屋也修整的差不多了。关守西收到季临沨的信件，又增援了不少物资与人手。不出半月，城中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常，而季临沨也写信回玥都，请季瑄调派新的县衙过来，小小的端门城又开始焕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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